瑞浦兰钧曹辉：头部企业持续加大市场份额概率不大

编者按：2024年3月15-17日，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年会论坛在钓鱼台国宾馆举办。作为战略合作媒体，搜狐汽车对本次论坛进行全程视频直播，以及短视频报道和参与企业嘉宾采访等环节。本次受访嘉宾是瑞浦兰钧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曹辉。

瑞浦兰钧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曹辉

出品 丨 搜狐汽车·汽车咖啡馆

“整个行业现在确实陷入一定的苦战。”在2024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年会论坛采访中，瑞浦兰钧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曹辉向搜狐汽车直言。

曹辉介绍，无论是一线品牌还是二线品牌，现在电池都杀到3字头的地步了。实际上在去年年底的时候，二线企业率先杀到3字头。杀到3字头客观上来讲对宁德时代也造成一定的压力，这也是大家一起往下跳的根本因素。

与此同时，行业内的关停并转或兼并重组也将随之而来。“从我们目前的观点来看，今年肯定有一些同行不一定扛得住，去年已经有了，现在也在洗牌。这个对整个行业的洗牌来讲也是一件好事。好歹这么多年来锂离子电池洗牌没有像光伏那么剧烈过。相对（光伏行业），锂电的洗牌比较有序，但是一定会有。”

然而，留给动力电池企业可以选择的路径并不多。

具体到瑞浦兰钧，曹辉认为：“活下来最核心的一个途径，通过技术创新能够在性能上比我们的竞争对手好那么一点，人家跟不上。”是因为，“我们不像做软件的，很难在服务领域里面取得盈利。我们很苦，我们唯一能干的事情，练内功做技术创新。”

电动汽车增速放缓、动力电池产能过剩与头部动力电池企业的步步紧逼，是否还会给其他企业留出足够的市场空间？

曹辉判断：“头部企业是不是会持续加大市场份额，这个概率是不高的。”原因有二：其一，“最终终端客户要的是真实的产品性价比。”其二，“二线电池企业的竞争力是非常强，而且跟一线差距在缩小，不是在变大。”

同时，曹辉强调：“大家的距离差距本身不是特别大，创新里面谁走得快一点，局部的反超方面概率是非常高的。”

以目前关注度较高的快充、插混专用电池、固态电池为例，曹辉认为，在快充领域，瑞浦兰钧优势明显，“我们的极耳有更低的阻抗来应对这件事情”；插电混动专用电池方面，瑞浦兰钧的出货比例已经提升到30%-40%；固态电池方面，瑞浦兰钧对全固态和半固态的技术研发都有布局，但是“以我这么多年从科研一直到产业化的路来评估这件事情来讲，有一些实实在在的技术问题没有想清楚”。

以下是采访速记：

Q：今年年初宁德时代把价格打到三毛钱，不断强化自己的品牌在B端和C端的感知和影响力，让整个电池领域的市场节奏一下子跟着整车企业紧张起来，怎么看现在的市场格局和接下来的走势？会进一步提高市场竞争度，或者有什么策略提高一下市场的区隔，让大家也都能在某一个领域里面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

曹辉：这是很好的问题，也很尖锐，确确实实现在无论是一线品牌还是二线品牌，现在电池都杀到3字头的地步了。实际上在去年年底的时候，二线企业率先杀到3字头。杀到3字头客观上来讲对宁德时代也造成一定的压力，这也是大家一起往下跳的根本因素。整个行业现在确实陷入一定的苦战。以我个人来讲，拼到最后还不是品牌力，拼到最后是产品的性价比极致的问题。谁能活下来就要看谁的产品性价比能做到极致。从我们目前的观点来看，今年肯定有一些同行不一定扛得住，去年已经有了，现在也在洗牌。这个对整个行业的洗牌来讲也是一件好事。好歹这么多年来锂离子电池洗牌没有像光伏那么剧烈过。相对（光伏行业），锂电的洗牌比较有序，但是一定会有。这是第一。

第二，头部企业是不是会持续加大市场份额，这个概率是不高的。最终终端客户要的是真实的产品性价比。我们和客户交流的时候，很多客户以我们为例，用了我们的电池以后，一整年下来或者用了这么多年，没有觉得跟CATL有很大的差异，觉得挺好的，质量也很好，这是一方面。在新产品开发来看，瑞浦兰钧很不知名的，我们确实没有怎么做营销，我们不太知名。尽管我们不太知名，客户那里也有一定的美誉度。像我们不知名，我们活下来一定有它的原因，就像今天上午麦格纳的总经理也在讲，任何企业能够在生存区里面活下来一定有它独特的技巧。就我们来讲，我们今年做了储能升级，从280升级的时候，当我们把电池从280直接升级到320，行业有点跟不上，后面我们升级到345的时候我们也是一枝独秀的，我们有一些核心的技术。

我认为，其实尽管有一些企业有几千号甚至上万号研究人员，在电池领域来讲每一家都在做拼命的创新的工作。大家的距离差距本身不是特别大，创新里面谁走得快一点，局部的反超方面概率是非常高的。二线电池企业的竞争力是非常强，而且跟一线差距在缩小，不是在变大。

Q：动力电池的价格已经降到3毛钱/瓦时。对于需要依靠规模经济的制造业，瑞浦兰钧如何提高盈利能力？

曹辉：现在价格不是3毛，是3毛多。我们讲3字头，3毛多。当然也有5毛多的，电池小一点更贵一点，电池大一点便宜一点，跟BOOM表和制造成本有关系，最低的现在确实到了3字头的价格。每个人都希望跳出这种框架。对于瑞浦来讲，我们的核心客户是大的储能、大的动力电池、大的车企，像上汽、吉利、阳光、中车。我们不像做软件的，很难在服务领域里面取得盈利。我们很苦，我们唯一能干的事情，练内功做技术创新。

对于瑞浦来讲，活下来最核心的一个途径，通过技术创新能够在性能上比我们的竞争对手好那么一点，人家跟不上。我们做到320，他们做到314，我们做到345，别人还得在后面等半年才能出来或者等一年才能出来，我们可以打这个时间窗口。虽然我们的成本并没有增加，有可能是降低的，通过这种方式来引领。

第二，在制造体系里面越来越完善，要能够想各种各样的办法，在市场一定波动的情况下还能把成本控制得特别好。现在来讲，真的都是既要又要还要，一个短板都不能有，还要强，我们也很苦，但是把自己变成全能，只能这样。

Q：动力电池价格是否会有继续下降的空间和趋势？面对插混增速加快、纯电增速放缓的局面，动力电池企业是否会在产品研发有所变化？

曹辉：您讲插混的趋势现在越来越明显，这个确实感受得到。以前我们出货纯电动占90%以上，现在插混占到30%—40%的比例。相对来讲，长江以南比较适合纯电动的地方，电动化的比例已经很高了；长江以北甚至黄河以北布局的时候，PHEV有优势。当然我们在这里面走得比较快，上汽D5、D7，都是用我们的电池，表现非常好。对于电池厂来讲会带来什么？PHEV电池小，用传统的产线发现制造成本很高，不赚钱，再持续投新的产线，不投新的产线，用老的产线会亏，投新的产线，很多企业老产线开工率低，开新产线也很痛苦，左右为难的事情。还是步子不能迈得太快，开工率只有30%、40%，这个新产线怎么投？不投的话，你下面的产品就没有竞争力。这是PHEV的趋势。

第二，讲成本，我们现在看到已经很清晰了。对电池的价格不用过于悲观，跟当年的光伏硅片一样，每次光伏硅片降到低谷，大家觉得往下跌，啪一下子反弹了。电池这个产业是一个固定投资特别高的企业，开工率低的时候亏损远超你的想象，扛不住。动力和储能一样，以前储能价格高，现在储能卷得和动力差不多。这种情况下，一方面亏损扛不住，到达低谷的时候，做得越多亏得越多的时候，大家宁愿倾向于控制出货量。真是扛不住，到了极限。或许还会往下再往下走一点点，目前一定是非常底部的区域，但是谁没有说降到最低点再起来。

Q：您如何评价业界认为快充对电池有损伤的问题？

曹辉：快充确实成为一种趋势。我们在去年还跟客户做2.9C快充，但今年大家都提到了4C、5C。我们非常有优势，我们的极耳有更低的阻抗来应对这件事情，对我们非常有利。但是从电化学体系来讲，充电的倍率越大，寿命是受到影响的。另一个维度，从我们电池设计的角度来讲，理论上来讲，满足客户的需求，5C就设计1000次的寿命，也足够客户用30万公里、20万公里的里程。如果不用5C可以用3000次、5000次循环。不用担心由于快充以后不能满足客户的诉求，当做5C快充做了其它冗余。

Q：固态电池即将量产，这样的舆论不时浮出水面。您如何判断固态电池的发展节奏？

曹辉：固态电池的事情有点像当年的燃料电池一样，燃料电池每年说产业化，固态电池确实很热。我个人是99年开始做锂电做正极材料，做811，那时候做811。今天看811还有安全问题，在车上还是很担心。当从science到techonolgy到产品商品的过程确实充满不确定性。无论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，我对固态电池产业化还是持一点谨慎的态度。我们也做固态电池、半固态电池的研发，这个路是很好的方向。但是以我这么多年从科研一直到产业化的路来评估这件事情来讲，有一些实实在在的技术问题没有想清楚，我对它还是比较谨慎。我们虽然有大量的研发，但是投几个亿的产线我们现在是不干的。

Q：为什么瑞浦兰钧没有布局圆柱电池？

曹辉：大圆柱和方形电池，这里面有几个因素。从瑞浦做电池的角度来讲，大圆柱4680有研发。我们的客户、产品以30Ah为主，30Ah电池以上无论怎么看方形的性价比都是最高的。并不是否定别人的路线，我们的客户、我们的产品方向，如果我的产品都是20Ah、30Ah，可能以大圆柱为主，我的产品50Ah以上为主，有一个58Ah的，再就是50了，90%的产品是50以上，决定了走大方形的路线。方形、圆柱各有各的用处，但是从我们的技术创新来讲，在问鼎的技术出现以后，行业第一次把方形电池的体积利用率、空间的利用率做到超过圆柱。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。从化学电学发展一百多年来是一个巨大的创新，这个创新今天可能看不到，再过两三年这个趋势非常明显，进一步加大方形电池相对其它电池的优势，你们要再等等会慢慢看到。

Q：面对全球电动汽车增速放缓，您怎么看待现阶段的产能过剩问题？

曹辉：首先，我非常赞成您刚才描述的事实，我非常认可。确确实实现在整个行业的开工率不高，确确实实现在终端的表现没有我们预期的那么强劲，我们从2022年到2023年，我在行业里面属于比较悲观的，但是悲观预测到30%的增长，实际后面也没有。当时乐观好多预计80%—100%，市场还是在持续地增长。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讲，除了新能源这个行业以外，其它行业基本上都是属于个位数甚至负增长，只有新能源还在百分之几十地增长。相对其它行业，新能源的增速还是比较快的，只不过我们产能扩展的速度太激进了，所以带来了这个问题。在这里我们需要明确地换一个角度来讲，就像PHEV时代盈利开始变小了，小的产线以前的产品6P、12P产线碰到巨大的瓶颈，制造成本就高了。我们极有可能碰到一个问题，当你的产线过多的时候不再是一种资产而是一种负债。因为你没有用起来，用起来是资产，用不起来是负债，我们必须考虑这些事情。

从我的角度来讲，如果你真的没有很好的idea，如果是之前的重复，确实不建议行业里面再去扩产。人家以前怎么做，你跟着做，等你做出来就落后了。如果我们做新的，要么像我们节省成本，要么密度提升是新的产品。以前做的是12PBM，现在做的是120PBM，出来以后制造成本降低三分钱五分钱把它干死，这是可以。如果是低水平重复的话，没有任何意义。我们碰到这方面的问题，所以我们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，我实事求是回答您这个问题。相对来讲，我们状态还可以。

Q：对于海外市场，瑞浦兰钧是如何布局和考虑的？

曹辉：瑞浦的产品最终50%以上，现在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统计。我们的很多客户都是拿我们的产品直接出口。我们去年5GWh的家储，99%以上都是出口，但是我们自己出口很少，通过阳光等等企业做逆变器把我们带出口。实际上从我们初步的统计来讲，我们50%以上的产品最终出口到海外去。对瑞浦来讲，海外对我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，我们也一直在布局。

现在来讲，它也是一个很痛苦的问题。它和当年的日本、欧美来到中国投资建厂不一样。从中国出去到外面建厂怎么做都是贵的，可能政治正确，但是有可能经济不正确。什么叫政治正确？全球化已经死掉了。以前能做，中国制造发向全球是最合理的分工；现在每个国家和地区都需要发展自己的实体经济，希望在本地投资，希望学中国以本地的市场换取产业的发展。这是非常清晰的一件事，我们都看到了，基本每个国家的政府都在学习中国政府。在这种情况之下，你不投了，可能失去一些机会，但是投了就会感到特别痛苦，哪里都比中国贵太多，效率又低、成本又高。

从我们的角度来讲，我们选择就两个因素，要么靠近客户，要么像中国一样有成本优势。这也是我们当时选东南亚和欧洲的一个根本原因。现在来讲，在逆全球化的形势下，你不动就会失去很多机会，但是你走得太快，我们看着也怕，我们随便核算在欧洲的成本，在欧洲的价格要比国内高60%才能盈利。这个价格谁买？我们也在反复讨论这些事情。最终我们在东南亚会走得更早一点。

第一，我们坚定走出去，不走出去，失去太多的机会。我们50%以上的产品甚至60%以上都是走到海外去了。

第二，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，我们没有办法逆潮流。但是我们的步伐会小步快走，跑都不敢跑，步子不敢迈大，这是目前的做法，我们得对自己的钱负责。